一个十四五岁男孩正擦门框,刚探头擦外面,见到一群盟友经过,想缩回去,继而发现盟友队伍后面还有个陌生人,于是他迅速地从门里探出头来,大声向记者致意。
网上的帖子是这么分析的:“每月中心至少有一次干部参观,这个时候网戒中心的氛围变得异常紧张,因为这个时候盟友的任何一点微小错误都意味着被电休克。”
一名即将离院的男孩和父亲一起接受记者采访。
记者问孩子:你马上要出去了,开心么?
他皱皱眉头,想了几秒钟后,字斟句酌地说:“我出去,后,要好好,学习,再也不,走偏……”每说两三个字,他的眼珠就迅速左偏,望向父亲。
山东省某市有位官员去年曾造访这里。他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表示,有时他觉得,这里的和谐未免“太过了,倒像是做表面文章似的”。而且,一旦他和孩子单独在一起,还没说上两句话,网戒中心的家长同盟委员会(以下简称家委会)成员或医护人员就默默地站在一边。
严格的制度
每个盟友的房间里都有一张网戒中心的权力架构图:最上面是“网戒中心主任”,也就是“杨叔”,下面支开两线,分别是“家长同盟委员会”和“同盟班会”,家委会主任之下,还列有8个分组织。
曾在网戒中心接受过1个多月治疗的高中学生张明(化名)透露,每个盟友都要受到家委会和班委会的监督,一旦在网戒中心“表现不好”,就会被“加圈”或“点现钱”。
“加圈”,是指在盟友名字后面画一个圈,累计5个圈就要接受一次电击。据张明介绍,可能被加圈的行为很多,甚至离院前高兴,也会被记为“兴奋”,不是“加圈”,就是“点现钱”。
“点现钱”是一种电击疗法。在“入院盟友必读”上写着:“在这个大家庭里,要杜绝一切社会上的不良习气。我们最痛恨的就是‘口是心非、表里不一、言而无信、承而不诺、耍小聪明、出尔反尔、执迷不悟’,违反任意一条就等于‘触电’,要做物理治疗,也称‘醒脑治疗’,俗称‘点现钱’。”
在孩子们病房里,记者看见一张清单,上面列举“可能点现钱”的规定多达86条,具体到“7:30-17:30在小室挂衣服”、“点评课堂内私自调座位”、“忽悠家长想回家”。
甚至,“吃巧克力”“空腹吃药”“盟友未经许可坐杨叔椅子”和“上厕所锁门”都在其列。
还有一些则很抽象,需要家委和班委做裁决,诸如“严重心态问题”、“执行力不足”、“挑战杨叔模式”以及“在点评课上带有不接受情绪”。
违反以上86条中的任何一条,都要接受电疗。
旁听日常班委会
4月28日上午8点多,记者旁听了一次日常班委会。轮到一个戴眼镜的十六七岁男班委发言时,他脖子昂起,严肃地逐字念道:“某某、对母亲冷暴力、令母亲不满”,“某某、昨天在治疗室里要面纸。”
班长例行询问“冷暴力”的具体体现,他低声答:“就是……她妈妈说话,他没回应。”
随后的点评课上,被判处“冷暴力”的孩子和昨天在电击治疗室里要面纸的孩子始终肃立着。一名范姓家长指点着说道:“课上站着的孩子,要么加圈,要么下午直接进电疗室。”
记者同时约见三名男孩和他们的母亲,三名十六七岁的男生乖巧地站在母亲身后。突然,其中一名开始给自己的母亲整理头发。右边的男生半分钟后,也如法炮制,并把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亲密耳语。他们的母亲乐在其中。
一位家长告诉记者,他的孩子以前让自己操碎了心,不仅在家打母亲,对父亲的眼神也桀骜不驯。家里所有的方法都试过,但“疗效”都比不上“醒脑疗法”。
有人在网上指责杨永信的“醒脑疗法”实际上就是“电休克”,是精神科常用的非药物治疗方法,所用的电能可以点亮一个30瓦的灯泡。
杨永信告诉记者,网上指称他使用“电休克”手段对待孩子,完全说错了。他使用的是1~5毫安微弱电量。记者问,“醒脑疗法”会不会对脑子有伤害。
杨永信表示“不会有任何伤害。”
“那,疼吗?”记者问。
“疼!怎么能不疼,那是相当的疼!”杨永信说。
4月28日下午,记者终于进入了传说中的13号室,在一张黑色的皮垫治疗床边,杨永信向记者展示了“心理治疗仪”。大约两个巴掌大小的黄白相间的仪器看起来并不起眼,上面写着“治疗仪(电休克)”,“电休克”三字被一块白胶布盖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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