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面临肉体和精神折磨时的表现,小说里并没有涉及。陈国富设计了很多这方面的细节。“小说里其实没有这一块,我只好自己去想,然后在想的时候肯定会出现之前在影视剧甚至在访问前看到的,那些特务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留下的东西。比如说,坐老虎凳,脸上罩着湿布往鼻孔里滴水。这些痛苦简直不可思议,然而这些痛苦在别的影视剧里已经看过了。这就好比你已经在电影里看过两种恐龙,你在下一部电影里再看到这两种恐龙,你就会觉得这两种恐龙不可怕,不High,所以就得再想办法用特技弄出第三种恐龙来。”
“但是,对于我来讲,这种做法的用意不在于制造感官刺激,而是我想让你知道当时的特务面对的是怎样的状态,因为唯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去揣摩他的精神状态,才能揣摩当时的抉择有多么困难,那么这些就又回到我之前问的问题:如果是你,你会怎么办?”
经典的谍战片,和意识形态的联系常常无法分开。“谍战片大多包含意识形态上的企图,但这些意涵其实对观众而言并不重要。因为你什么时候效忠于哪个国家或者政党,其实是一直在转变的。”陈国富说。所以最终《风声》试图探讨的,还是人的表现,人对于种种精神折磨和肉体折磨承受的极限,“革命志士不是脑子一热,尤其是特务工作,那是长时间的。我常常在想,一个人半辈子都在伪装,回家可能对老婆小孩也要伪装,在公司对同事伪装,而且,很有可能这个秘密他是要带着进棺材的。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?是怎样的理念在支撑?”
“小说的情节很好,但是我不愿意做编织感特别强的东西,我希望让大家看到,鲜活的生命是什么样的。”导演高群书说。——《风声》由两位导演联合执导。
请高群书来参与执导《风声》,是因为陈国富看过他讲述一位公安干警事迹的《千钧一发》,“他简练、精确、活力十足的电影语言是我在大陆少见的,甚至可以说绝无仅见,其对人物的细心体贴也令我惊艳”。
高群书给《风声》带来了非常细腻的人物关系。他给每个人物都写了小传:苏有朋出演的白小年是伪军“剿匪”总队司令侍从官,高群书认为他曾经是一个昆曲名伶,被霸占成了总司令的玩物;李冰冰出演的李宁玉,是伪军“剿匪”司令部译电组组长,也是“老鬼”的重要嫌疑人,“她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天体物理系,还就读了青岛海洋学院的通讯班。她是一个崇尚精神自由的人,不追求权力,远离残酷,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”;周迅扮演的顾小梦,家世显赫,爷爷给汪伪政权捐了一架飞机,所以她行事娇纵,有时尖锐刻薄,有时却柔弱温顺。
高群书很喜欢英达扮演的金生火,对于这个人,他找到的定位是契诃夫的《小公务员》,圆滑、世故,永远唯唯诺诺,然而私下里,他利用职权走私军火,还在外面有二房。
帮助日本人拷打中国人的汉奸王田香,是高群书认为自己塑造得最得意的角色。他认为这个人身上体现出了人性的复杂和深刻,“他是汉奸,但也是理想主义的汉奸。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有理念和目标的,他们因而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”。王田香的饰演者是王志文,他身上的神经质让这个人物很立体。
每个人走向终点的逻辑关系被高群书设置得很完整,无能又无辜的白小年最先死。“白小年为什么最先死,因为白小年最无辜,因为他认为自己没事。但是你没事,就能逃得过么?死的并不都是罪人。”
这里面,有中年人对这个世界的感慨。陈国富曾经有一部电影叫做《双瞳》,故事的外壳是一部惊悚片,然而内核却传达着他对台湾社会的恐慌和人心浮动的感受。“《双瞳》是一个连续杀人的罪犯的故事,然而我想说的是台湾社会跟这种类型的关系在哪里。我看完《风声》的小说后,大部分想的也不是关于类型的点子,而是抗战之于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不只是社会氛围。透过这个历史背景去思考关于我们所处的环境,你会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具有普遍性的,包括里头同事们为了保命而互咬,还有所谓的什么骑墙派机会主义,为了生存下去不计一切手段,这些东西不论放到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。所以,你也要想想对于现在的观众,尤其是年轻观众来说,这个故事之于他们,你说的是什么。”
李宁玉在电影里说了一句话:“你们到底谁是真的?”高群书说,这句台词他很喜欢,他觉得这句台词点出了当下社会里人心普遍的焦虑:人心变幻,到底谁是真的?谁是“老鬼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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